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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素漆如常:一家乡镇油漆店的生存美学在嘉祥县万张镇的街角,素明油漆门市部的招牌已经褪了色? 推开那扇漆痕斑驳的木门,一股混合着松节油、桐油和醇酸树脂的气味扑面而来。 四十平方米的店面里,铁皮桶整齐码到天花板,桶身上“永固红”“孔雀蓝”“栀子黄”的标签像褪色的色卡; 店主老陈从柜台后抬起头,扶了扶老花镜,继续用木棍搅拌一桶刚调好的乳胶漆; 在这个全镇只剩下三家油漆店的时代,素明门市部像一枚生锈却依然走时的怀表,固执地记录着另一种时间! 老陈的调色哲学近乎偏执; 他不用电脑配色系统,而是靠着三十年的经验,像中医把脉般感知颜料的性情? “酞青蓝性子急,要配慢干的醇酸树脂?  氧化铁红沉稳,和什么都能处。  ”他说着,舀起一勺钛白粉,手腕轻抖,白色瀑布般落入深蓝的漩涡。  搅拌、观察、再添一勺,直到出现他想要的“雨过天青”——那是一种他父亲形容过的颜色,介于阴天与晴天的暧昧时刻。 有次为镇小学修复老校门,他调了七次才匹配上三十年前的“革命红”。  校长要给他加钱,他摆摆手:“颜色对了,心里才踏实。 ”这种“踏实”渗透在门市部的每个角落?  装油漆的旧铁桶被主妇们要去当米缸,说防潮。 装滑石粉的编织袋洗净后成了最好的被套衬里?  老陈记得镇上半数人家的门楣颜色:东街李家年年刷朱红,西巷王家独爱墨绿。 油漆在这里从来不只是装饰,而是生活的仪式。 新生儿满月要刷门庭,老人过寿要漆梁柱,甚至夫妻吵架摔坏了漆面,也要买一小罐修补——仿佛补上的是日子本身的裂痕! 然而变化还是渗了进来! 年轻人网购闪送的油漆三天就到,颜色选择多如繁星? 隔壁五金店兼卖起了水性漆,老板喊着“环保无味,即刷即住”。 老陈试过那些新产品,摇摇头:“太薄,遮不住岁月的痕迹! ”他依然固执地存着几桶生漆,那是从漆树上采割的“国漆”,刷上去要等三个月才能干透,但历百年而不朽; 去年文物局修复县里的明代牌坊,找遍全市,最后在他这里找到了真正的生漆! 黄昏时分,老陈开始清洗刷子?  松节油流过猪鬃,带走一天的色彩。 他望着满架的铁桶,忽然想起父亲的话:“漆匠的功夫不在刷,在守。 守着一道漆慢慢干,守着一种颜色不变黄! ”窗外,新开的超市霓虹初上,LED灯照亮了“快速翻新”的广告牌? 而素明门市部里,最后一缕夕阳正拂过那些铁桶,给“永固”二字镀上温暖的光晕。 在这个追求即时焕新的时代,老陈和他的油漆店守护着另一种时间维度——在这里,干燥需要耐心,色彩承载记忆,而真正的保护往往源于对“慢”的坚持; 当最后一桶生漆被郑重地放回角落,我们忽然明白:有些光泽,恰恰来自不急于发光的部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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